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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家以後,我幾乎每天晚上都失眠。失眠的時間裡,好像把到現在為止的人生中的一些細節都慢慢的回想了好多次。
我不知道和這個月不斷的整理行囊,以及回家以後整理了這個房間,這兩各因素有沒有什麼密切關聯?

在暗黑之中,回想了好多好多事情。我開始懷疑很多我一直以為是好的事,它是不是真的「好」?很多我一直覺得是可怕的事,究竟是不是真的這麼的壞?

想起了那一年的事,她來可怕的煉獄看我,但是我卻被警告不準和「壞孩子」在一起,我既憤怒又傷心。還有不斷的看到很多很多的現實,好像看到張牙五爪面目猙獰的人們為了什麼東西在搶奪著。而我也是在那擁擠的人群裡,拉長了雙手,想搶、想擠。我不知道大家在搶什麼,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要搶。只是看到很多人在搶,所以我以為那是比黃金還有價值的東西。我的雙手也在揮舞著,希望上天看到我,看到我拼命的想要舉的很高很高,想要比所有人都還要高。

昏天黑地裡,我漸漸把自己曾經很開朗的心關了起來。但當時我沒有察覺。然而,後來,我是搶到了,因為上天真的看到我。可是我卻沒有看到我拿到的是什麼,還沒懂也還沒開心的笑的時候,那東西就像小美人魚一樣,在看似結尾裡,幻化成泡沫,消散在我人生裡。

可是,諷刺的是,我卻也是在那一年,這輩子,第一次有人用誠懇的微笑,握著我的手,告訴我:我相信你做得到。
那是我聽過最有力量的一句話。

想起了很多更久遠的事。
她被關進少年觀護所之前,我也曾是一個壞孩子。髒話不離口;手腳骯髒在那三角窗的文具店裡,隨手帶出很多慾望,後來被那天花板可惡的機器拍到。還有不斷的盜用別人的腦力,幸好那時候我沒錢沒腦袋,卻有極好的人緣,直到有一次自以為是的聰明被他眼睜睜的看見了。他用我到現在還是無法形容的笑容,坐在我桌子上,笑笑的看著我。

到現在,我還是覺得他是所有大人裡最「懂事」的。他沒有告訴任何人,沒有跟我說任何一句話,也沒有叫我說任何一句話,他只是這樣笑著,笑著,笑著的盯著我。他知道我在同年級生裡的,假裝的優秀;他知道我在老師們心目中的,虛偽的乖巧。

可我也不是完全無用。我只是那時候不會讀書,討厭讀書,不想讀書。可我想用另一種方法來告訴大家,我是有價值的。
我在那段可能微不足道的人生裡,心裡充滿頹廢和無力的荒繆,但我卻被大人選進了樂隊、田徑隊、巧固球隊、溜冰隊。到後來,我選擇了音樂。

大人都說:學音樂的孩子不會變壞。
大人真的很笨,他們一定是在社會化的過程裡都出了問題,就像機器也會有毛病。那是因為他們用看似優雅的音樂來替孩子貼上標籤,他們不懂孩子也是人,孩子也會有喜,會有怒,會有哀,還有,會有惡。

我每天在正面行為裡尋找價值,卻也憤怒的在荒繆的罪惡感裡得到一種僥倖的快樂。那個年紀,我就深刻的知道身為人類所帶有的一種無法言喻的複雜人性。過了那段始終抓不到真正核心的日子,我漸漸對這樣的自己感到厭煩。

幾年後,我遇到一個大人,她說,不要管你的過去,很簡單的從現在重新開始。

那瞬間我好像聽到一個希望,我在周遭充滿厭厭一息的眼神裡,熱淚盈眶的望著她。我不想繼續這樣下去成為廢物。
然後我罵了一聲髒話後,脫胎換骨成了那之後的我。

但我還是常常感到荒謬的憤怒。
我想我終究有一天,會像那些說「學音樂的孩子不會變壞」的大人一樣被完成了這個「社會化」。我腦袋會漸漸出問題,說不定是無法再感受別人言語裡溫暖的力量,也更有可能是對於罪惡感到發自內心的快樂,從至少還能認知到荒謬的快樂,轉換成踏在由他人堆疊起來的高度上,的那種快樂。

如果,我現在回到那時候善良和邪惡交雜的我,我想我還是會想要告訴孩子們:小心,大人很笨,但他們很邪惡。他們也很可憐,因為常常看不見自己的可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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